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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怪。

“我——唔!”

她被按在冰冷的瓷磚上,男人雙手從她濕發下穿過,手臂肌肉在襯衫布料下繃起。

似乎只想讓紀翹靠向他一些,再近些。連吻都快亂了章法,非要她的呼吸輕喘與他一樣急促難耐不可。

……

最後她持續的眩暈腿軟。等稍微平息一些,她被抱到床上,裹了件睡袍。在黑暗裏,她輕聲問:“你為什麽要跟我。”

“喜歡。”

紀翹微微一震,扭過頭去看他。

“有多喜歡?”

她問的時候瞇了下眼,潛意識的不信。即使這個答案是那麽的,理所當然。官方的不能再官方。

祝秋亭:“我不知道。”

他起身,擰開床邊的燈,聲音很平靜:“如果我知道就好了。”

祝秋亭咬了根煙,垂著眼,遲遲沒點著:“我很早就認識你。”

燈光很暗,照得他背影也暈在光影裏,像月融進了湖面。

約翰一書裏說,凡世界上的事,就像□□的□□、眼目的□□,並今生的驕傲,都不是從父來的,乃是從世界來的。這世界和□□都要過去,唯獨伏神的永存。

他不大信神,但把新約翻了許多遍,所以很早就明白感情是怎麽一回事。

那個人將是他今生的□□,驕傲,與過不去的存在。

紀翹沒說話,祝秋亭也沒管,修長手指夾著煙,沈默了會兒,坐在床邊輕笑了笑:“別想了。”

“蛋糕呢?”

紀翹被提醒,合衣跑下床去,把蛋糕抱進來。

拆了,給他切一小塊,眼裏明晃晃的期待:“嘗嘗。”

祝秋亭舀了一勺,吃的很優雅。

幾秒後,他朝紀翹招了招手。

“幹嘛?”紀翹警惕機敏的悄悄後退一步。

“來給你嘗一口。”祝秋亭把她一把拽過來,扣著她後腦勺,以不死不休的深吻架勢,分享這一塊差點把他送走的蛋糕。

“你家糖不要錢?”

祝秋亭貼著她的唇低聲問,語畢還從她唇舌間舔走一塊奶油。

“啊,是有點……”

紀翹咽下去後,也有幾分為難。

靠要不是自己做的,她就吐出來了。

祝秋亭在她走神時無聲擡眼,瞟向窗外,黑眸懶懶一擡,比見血封喉的薄刃更鋒利無聲。

剛剛拽一把,狙擊紅點才從她胸口移走。

☆、【四十九】

【52】

嘉成拍賣行在業界赫赫有名,可惜去年經濟下行,秋拍的成交總價創了新低。

今年五月在申城的春拍,嘉成那邊傳出風聲,祝氏一把手和吳氏千金會同時到場,引起輿論一陣蠢蠢欲動。

這個消息,按理說是沒什麽稀奇。但近來關於兩人的小道消息甚囂塵上,港城吳氏,那位海事商會會長,有意和祝家聯姻。

前段時間,祝秋亭去香港時,跟會長與吳梁美同時會面,港媒有照片記錄。

照片上,夜裏雨勢漸微,男人俯身去拉那位千金,幫她躲過疾馳而過的轎車,女方嬌俏動人,除了慌亂外,耳尖那點紅不作假。畫面和諧的像一幀電影截圖,祝氏公關最終還是回應。

在一幹問題裏,挑了個最無足輕重的:會不會出席嘉成春拍。

答案簡單無爆點:會。

祝氏內部遠沒這麽雲淡風輕。

一把手的緋聞雖然沒斷過,但被承認的,這麽久也就一個紀翹,應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,艷羨的人一抓一大把。畢竟論背景家世學歷,沒有任何單項拿得出手,只占個臉。而美是他圈子裏最不稀缺的資源。

現在出來個吳氏千金,幾乎算全方位的碾壓。最重要的,祝氏在港口的勢力能跟吳家的資源完美結合。

祝秋亭最後選哪方,成為內部短期內的熱門賭局。

有公關高層膽子大好奇心重,去蘇校那不經意的提一嘴,問到最近需不需要再準備出面解釋什麽,春拍要不要給祝總女伴安排位置——

蘇校忙得頭也不擡:“紀翹嗎?不用,她最近不在申城。”

看來那群八卦屬下還是有點東西,姓紀的真的快出局了。

高層有點欣慰。他押的是吳梁美,說多不多,整一個月收入呢。

蘇校把文件分類完,想起這是公關那塊的,擡頭要補充完下句:“他們最近……”

話沒說完,發現人已經帶著些微喜悅與滿足離開。

蘇校:……

她是不在,但她一走,祝秋亭也出國忙了,東南亞有批貨出了問題。

這叫什麽,新婚就異國嗎?

想起剛知道這消息時屁股差點沒坐穩,蘇校決定不會提前告訴任何人。

包括一心想把女兒嫁進來的吳會長,以及三天兩頭來祝氏踩點的吳梁美。

上次祝秋亭去港城,押貨的事借了他的手幫忙,當時就給了單大合同,把人情還清了。

現在還要道德綁架,把兩人往一起湊,話裏話外那個意思,祝秋亭這情,非得承不可了。

蘇校想起祝秋亭這次出差前,聽說了吳會長的‘安排’,答應下來時的神態,心裏已為他們點起了蠟。

也許真像黎幺說的,這麽突然把婚結了,不像紀翹穩紮穩打算計人的作風,急的是誰,還真不一定。

五月的天孩子的臉,火車經過上一段隧道時,太陽還在雲層中若隱若現,等駛入下一個隧道,又開始下起雨。

細雨絲打在火車窗上,車廂裏也彌漫著股潮氣。

有人不喜歡這股味,走到車廂連接處去抽煙,結果看見有個女人已經占了位。她穿得普通,一身黑,T恤前段隨手塞了點在牛仔褲裏,松松垮垮,長發隨手低盤起來。長得卻異常打眼,唇色嫣紅,眉目出挑。

他還沒踩到連接處,對方卻很快發現了他。一眼瞥過來,便直起了身,掐滅了沒怎麽抽的煙,轉頭離開。

“您好,介不介意留個微信?”

他下意識拉住對方,剛碰到她小臂,被人瞧一眼,又悻悻縮回手。

女人扭頭看他一眼,笑了笑:“我結婚了。”

紀翹這趟回清江,是坐火車晃回去的。

過隧道的時候,她頭晃得很暈,盯著那紅本看久了,暈上加暈。

登記日期,十天前。

她盤算著,二十八,婚結了兩次,第一次是意外,第二次也是意外。

意外多起來,撞在軌道上湊成了命運。

五月是清江的雨季,灰色的天接著青色的田,能聞到泥土與植物的味道。

紀翹直奔主題,去孟了奚店裏找她。

店是湘菜館,紀翹站在門外看了幾秒,掀開門簾。

她記得孟景喜歡吃辣,說小學總去姑姑孟了奚那蹭飯,她做的擂辣椒皮蛋一絕。湘菜下飯,看著沒那麽精巧,吃著滿口餘香。

午後三四點,客人很少,孟了奚聞訊出來看到她,很是吃驚。

孟了奚招呼她:“這裏坐,這邊有風扇。”

孟了奚:“檸檬水還是茶?”

紀翹:“水——”

她起身去後廚:“我來倒。”

孟了奚喝的是茶,她吹了口氣,並沒有急著喝,問:“怎麽了,突然想起來找我?”

紀翹本來就很少跟人客套,更何況孟了奚。

她從兜裏掏出個紅本,拍在桌上:“兩個事。一個,我結婚了。二是,想接你去城裏住。你要想的話,可以繼續開店。店鋪我看好了,在前灣,地段很好,古雅二期,挺新的,錢的事你別操心……”

孟了奚全程沒插話,柔和地凝視她,神態樣子跟孟景很像。

紀翹講完店鋪的細節,口都幹了。

“大概就是這樣。”

孟了奚笑了笑:“就這個?沒別的了?”

紀翹:“……”

孟了奚右手撐著下巴:“最該說的事,只有四個字?”

孟了奚:“結婚了,至少說說跟誰吧,”她頓了頓,語氣溫柔:“讓我也高興高興。”

紀翹抿唇,視線沿著玻璃窗望出去,街道被雨沖刷的很幹凈,遠處的遠處,群山沈默。

“上司,我之前,提過那個。”

孟了奚唇角掛著笑意:“你喜歡他。”

這不是個問句。

紀翹轉了轉塑料杯子,沒說話。

過了幾秒,紀翹轉開話題:“那提議,你怎麽想的?這邊的店你想要,也可以留著。想了就回來。”

孟了奚笑著:“去申城嗎?我沒有認識的人。”

她又反問:“你覺得我該去嗎?”

掛在墻上的電風扇一圈圈的轉著,噪音單調而沈默。

紀翹:“有我。”

她一直想做的事,現在存款允許她這麽做了。

而且她不想孟了奚繼續待在清江,安全不安全,不在她眼皮底下,她不放心。

孟了奚沒拒絕,但說需要幾天想一想。

紀翹:“好。還有個事,孟姨你看看,能不能給幫個忙。”

還沒說完,紀翹擡頭瞥見鐘,起身道:“我有點急事……到時候給您發語音。就先走了。”

孟了奚:“行。誒對了,你忙完了來找我,給你個結婚禮物。還有小景的師兄,托我交你個東西,說你幫了他徒弟一把,要謝謝你。”

紀翹回憶了兩秒,想起來了。周舟,那個小警察虎得很。跟著瞿然查事,受傷出院沒地方住,她幫忙找過住處養傷。

紀翹笑笑:“孟哥的人,肯定要幫的。結婚禮物就免了,心意我收下。但我跟他,也不一定會很久。”

孟了奚輕嘆了句:“別那麽悲觀。”

也不知道紀翹聽到沒,她目送紀翹背影消失在門後,轉了轉手上茶杯,熱氣早就散光了。

紀翹要去山上看孟景,出了孟了奚的店,發現雨還大了。

一整條街上人煙寥寥,雨季的午後,雲幕低垂。走了一陣,她停下來望了望天,對面突然傳來一陣風鈴聲,是家咖啡館門口掛的。

紀翹本來想著,回家拿個外套再上山,但朝街對面無意一擡眼,怔住了。

有人正低頭跨出咖啡館,上身一件灰藍薄羊絨衫,純黑休閑長褲襯得人又高了兩分。

沒想到他也來了。

祝秋亭看起來也有些意外,眼內晦暗不明,當即停在原地,對著她無聲做了個口型:過來。

紀翹拔腿朝他走去。

過了街,祝秋亭一把扣住她小臂,帶進了咖啡廳。

他沒說話,顯得格外沈默清冷,只是輕輕拂去她身上的雨跡。

紀翹不太喜歡打傘,一直不喜歡。

他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,紀翹抱臂看了他一會兒,又換了個手托下巴的姿勢繼續。

他這才有些無奈,合手蓋了下,聲線偏低:“別這樣看我。”

紀翹兩只手握住他的,移開,然後往沙發椅背後靠了靠。

“你怎麽突然來了啊?”

她從來不撒嬌,現在或許是小別又新婚,嗓音也帶上了幾分甜膩。

祝秋亭笑了笑,雙手交疊,也往後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,輕聲道:“你來看孟景的吧。我來看你。”

紀翹垂眸想了幾秒,忽然笑起來,笑得很深。

“你是不是很介意?”

祝秋亭沒有很快回答,他側過頭,從窗外看向遠方的山,這裏是她長大的地方。

“但在你身邊的人……”

“是我。”

他說。

祝秋亭望向她,好像整個宇宙裏值得掛念的存在只有這一個。

“這是你長大的地方,我想……了解你的全部。”

“所有。”

紀翹端起檸檬水啜飲了口:“是,你基本沒來過清江。我這樣跟你正常對話的時候,也挺少的。”

祝秋亭沒說話,只用目光描繪著她,目光沈默深然。

他也伸手向檸檬水,但並沒喝,只是轉了轉杯身。

紀翹:“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在清江長大?”

紀翹撐著下巴,蘸了點杯裏的水,在桌子上輕劃了劃:“因為我爸,追他老婆追的不行。”

紀翹:“她從南方一路跑過來,我爸也過來了。”

祝秋亭喉結微動:“後來呢。”

紀翹聳聳肩:“後來都把我丟下了。”

紀翹掏出一根煙,想起這是室內,只是叼住沒點燃,挑眉笑了笑:“我嫁人兩次,他們誰都不知道,可惜嗎……也不怎麽可惜,是他們的損失。”

祝秋亭起身,繞過來坐下。

“不會有第三次。”

他說。

紀翹靠在他肩上,輕輕笑了下:“希望。不過這取決於我吧?”

“您好,請問二位想好喝什麽了嗎?季節特色有雲朵拿鐵,櫻花拿鐵,需要一份嗎?”

咖啡店的服務生這時走上前來詢問。

紀翹掀起眼皮懶洋洋看了一眼。

“我以為你們這是鬼店呢,這麽半天才來點單,怪不得這麽冷清。”

服務生點單的手微微一僵。

眼前的這一對養眼,但氣氛又說不出的怪異。

女方還挺黏男方的,靠著肩還要環著腰。

環著環著,突然又來了句:“祝秋亭,你瘋了?”

紀翹驀然瞪大眼睛,手上的觸感硬而硌手,但又無比熟悉。

他隨身帶的槍是□□,空槍兩公斤,動能2000J,後座力極強,又不能連擊,子彈容量最多7發,根本不適合應急戰鬥。

紀翹不信他不知道。

祝秋亭沈默片刻,突然俯身輕吻了吻她發間。

“紀翹,你很好。如果你不是紀鉞的女兒……就更好了。”

槍口頂到她腰間的前一秒,紀翹猛地起身,雙手一把扣住沙發背沿,借著腰力一頂,彈出去後穩穩落地!

她驚愕的望著神態淡然的男人:“祝秋亭——!”

男人悠悠把槍上了膛,眉宇間閃過的一絲哀傷很能讓人信服,他確實是表演系畢業的吧,還是榮譽畢業生的等級。

“祝家不會,也不能接受一個警察的後代。”

“我希望你不是今天才知道。”

紀翹呸了一聲。

“我今天才知道,有人他媽臉這麽大,你說你要仿原主,能不能學的走心點——”

她猝然發難,踩著右側圓木桌騰身而起,抓過那服務生做遮擋的同時,盯準男人手裏的□□,旋身一個飛踢正中他手腕!

他捂著幾乎變形的手腕,還有閑心笑了笑,好整以暇的望著紀翹:“什麽時候發現的?”

紀翹一腳踢開地上的槍,拿下巴示意:“一,他永遠不會被我踢中。二,雖然他挺喜歡說滾過來……”

頓了頓,她說:“如果我們中間有一條街,他會先走過來。”

紀翹話音剛落,便聽見身後傳來拉槍栓上膛的聲音。那動作快又輕,但她耳朵靈敏,要想發現不了,除非五十米開外就做好準備。

可惜的是,等她回身時,已經晚了。

肩上一陣麻漲。

紀翹想……

她沒什麽好想的。

最後闔上眼睛前,她說了幾個字,盡管對方並沒聽見,但他看見了。

你別落在我手裏。

☆、【五十】

【53】

緬北果敢,處於撣邦高原,夾在中國和緬甸之間,南臨佤邦,北臨雲南。

這裏常年戰事不斷,游客的足跡大多不涉及於此。但身處丘陵山區地帶,在北回歸線邊緣的果敢,無論是資源還是天氣,都非常適合做制□□的工廠。在中國它有個別名,叫冰|毒。

楊家強是來自臺灣的負責人,他一早起來就接到電話,說大老板突然來了,來了以後直接去東山區的工廠了。

在整條制與販的鏈條上,緬北只是其中很小的一環。臺灣藥劑師通常負責調配,背後的金主來自不同的國家。對於楊家強來說,頂頭的那位他常年也見不到幾次。

一般只跟他下屬來往,是個脾氣不太好的寸頭,姓吳。

這次怎麽搞突然襲擊呢?

楊家強心裏嘀咕著,駛著車飛快沖往東山區最偏僻的腹地。

等匆忙下車後,手下人又匆匆來報:Jason已經走了。

楊家強問:“老板一個人來的嗎?”

手下的想了想:“不是,老板車上好像還有一個,在後座。”

楊家強嗯了聲,轉身往車上走,突然又想起什麽:“指紋驗證他通過了嗎?”

手下那位面露難色:“可老板指紋已經很難測出來了,總不能攔著他,又不是不認識……阿財跟我說,跟條子周旋多了,就容易磨沒了吧。”

楊家強皺了皺眉,上車後給吳扉去了個電話。

但打進了空號。

銷號是正常的,通常有需要他們總會自己找過來。

二十多年了,楊家強出國打拼這麽久,吳扉上頭的那個老板,他還沒見過第二個類似的。他好像有股魔力,麾下的人對他的言聽計從和絕對信任,是浸到骨子裏的本能反應,那種掌控力是獨一份。作風也不像其他人,溫和明理,情商奇高,他們壓根不怎麽見面,但逢年過節,對方竟然記得給自己的妻女寄禮物。楊家強心裏感慨,也不怪人家呼風喚雨。

楊家強拿鑰匙重新下了車,進工廠前隨口一問:“這次還是去制作那邊看的吧?”

手下一楞:“啊?啊……還去了趟C區的辦公室。”

楊家強腳步頓住,臉色有些發白:“拿什麽了嗎?”

手下:“沒有,很多眼睛看著呢,他就看了圈。”

楊家強險些暈倒,C區的文件洩露了他也不用活了。

他沒註意,在他來時的路上,有輛改裝過的吉普曾與他擦身而過。

此時黑色吉普已開到了路邊,一頭紮進了半人高的荒草地。

主駕駛室的男人從座上跳下來,開了後車門,把上面的人拖下來,像拖面袋。

“瞿總,看清楚了?”

風灌滿他衣衫,祝秋亭穿著束口軍靴,倚著車點了支煙,但沒有抽,俯下身來塞進瞿輝耀嘴裏,親昵的拍了拍他的臉。

“你從’我的人’那得到的承諾和好處,我也可以直接給你。他們讓你動HN工廠,讓你拿走資料,你就拿,”祝秋亭笑了笑:“太魯莽了。”

他的身形已經畏縮灰敗,和原來比大幅度縮水。

瞿輝耀趴在地上,緊緊靠著車輪,臉色慘白。

動HN的工廠,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決定,沒有之一。

之前覺得祝秋亭是商人,到底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能量,他在病床上這半年怎麽都沒想通。

而原先說的好好的,指使他做這些、許了他大好光明未來的人,一夜之間又消失了。那下屬說,他上面是銀三角的Jason,只要瞿輝耀幫忙,無論從哪方面都不用擔心。地位、安全、金錢、未來還多一條路。

“你就是那些人的上級——”

剛剛他取回來的章,已經證明了一切。

要對付祝秋亭的人,是Jason的屬下。可現在,他苦苦撐著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。

瞿輝耀嘴唇翕動:“左手打右手,祝總,有意思嗎?”

祝秋亭若有所思,爾後唇角勾起:“有意思的。”

祝秋亭:“瞿總,我不太喜歡說廢話,你當時從我那取走的資料,回國後,我要它原模原樣,完璧歸趙。”

他單膝跪下,手臂搭在膝上,瞿輝耀能從他平靜的黑眸倒影裏看到自己:“希望你認識到,為一群撒謊的叛徒保守秘密,不值得。他們許給你的泡沫幻影,只有我才能給你。”

祝秋亭在緬甸逗留了兩天,晚上參加了個酒局,推杯換盞間沒人擋酒,怪沒意思的,他沒多久便提早離開了。

回到酒店裏,他打開電腦,卻沒有忙其他的,只是點開了一個軟件,地圖上自動定位了紅點。

清江市。

她走的時候只說要走,沒說去哪。祝秋亭也就沒問。

當年把人帶回來,做了個皮下埋置避孕,還讓覃遠成給打了麻醉。植是植了,只是放的東西貨不對板。GPS芯片定位,有耐心的話,歷史行蹤也能看得清清楚楚。

新婚燕爾的那位,這幾天沒給他打過電話。

不過想想,這也是當初他自己提的。

沒事別煩他——

紀翹貫徹落實的倒是到位。

祝秋亭心緒覆雜,盯著屏幕半天,陰晴不定。

其實偶爾,偶爾會覺得目前的人生尚有些可取之處。

比如說,常人通常選擇隱藏的陰暗面,不用避諱暴於日光之下。

普通人的欲望無非是那些,可供揮灑的權力與金錢,不必摸索也能握住的未來,選擇什麽的自由,不選擇什麽的自由。

祝秋亭想,這些確實都有,除了最後一項。他可以……成為自己以外的任何人。

他靠在椅子裏,漫無目的的點畫著地圖上她走過的路線。

清江市他待過,整個市的區域街道路線,幾乎全印在了腦子裏。

記憶那麽清晰,的確需要對標些東西。

紀翹喜歡逛街,但又不喜歡買東西。從鴨脖店到家居店,她晃一圈,從山腳下繞過去,就到她以前的小學了。六家她心中最好的餐館,在地圖上能連成斜線。

這次去,九成九是去看孟了奚。

祝秋亭忽然覺得哪裏不對。

他筆尖猛地一頓,白紙上一道歪斜的痕跡。

從揚行街道,到盧新,再到樹平……

這些位置繞一圈,畫出來就像——

一顆愛心。

祝秋亭抄起那張紙,看了半天,抿了抿唇。

半晌,還是起了身,拉開窗戶,任夜風湧進來,沒忍住唇角上翹。

電話不打,人還是挺會的。

祝秋亭忽然不計較了。反正這些年,她見到的碰到的親吻的,都是他。

今天月亮怎麽這麽圓。

他難得坐在窗沿上,覺得宇宙裏能有它真好。

他們擡擡頭都能看到的存在。同時間看到了,就算一起看過了。

嘉成的春拍如期舉行。

會議中心四點準時開始,這次是珠寶專場。拍賣目錄裏最便宜的一項,預估價也有160萬到290萬美元。

拍賣師上場前,環顧四周,正要開始,卻看見人群中出現了一小陣騷動。定睛一看,是側門處有人正往裏走。

看來傳聞並非空穴來風,一前一後兩個人,正是吳家千金跟祝秋亭。

吳梁美穿了象牙白雪紡裙,肩膀到鎖骨的線條優美瘦削,她挽著男人的小臂,面上掛著輕淡的微笑。

她從小就在愛裏長大,夠星得月,順手而已。

之前在祝秋亭那裏吃的癟,她只當沒發生過。男人哪有能長久定性的?身居高位的人比一無所有的人好拿捏,他們絕對不會舍得自己的位子,並且永遠要往更高的地方爬。

她父親只不過稍微拜托了下,讓祝秋亭為她送一回東西,算是幫個忙,給她找回場子。而之前在港城他幫祝秋亭截貨的事,也就一筆勾銷。最後拍賣下多少錢,再拿回吳家報銷就是了。祝秋亭的人情,用來只為千金一笑,她爸確實做得出來。

他們在後排坐下,吳梁美手掌心攏在他耳邊,馨香隨耳語送去。

“秋亭,我就要那顆Le Grand,這個粉鉆做成吊墜很漂亮的。其他的你看著來,有喜歡的就舉,到時候讓爸爸報銷。”

祝秋亭看她一眼,又垂眸掃了下被她挽住的手臂,微俯身在她耳邊回道:“可以。隨你。可是,吳小姐,你不覺得熱嗎?”

吳梁美一僵,手指一根根的松開來,剪水秋眸裏含著幾分委屈。

祝秋亭沒再看她,很快,臺上開始了。

拍賣師按照報價單的序號一一過下來,只在中間的祖母綠上膠著停留了會兒,以高於預估價兩倍的價格成交。

接著,就到了吳梁美點名的要的Le Grand,這顆粉鉆跟去年在佳士得拍出1200萬美元的Grand Mazarin是同時期鉆石,據說都是從十七世紀法國王室傳承過的。

但這顆淡粉鉆克拉要小一些,所以預估價只要200萬美金,起跳價150萬。

叫價以後,等幾個人舉到了270,祝秋亭才舉了舉27號牌。

“400。”

半個場都回頭看了眼,見是祝家這位叫的,才抱著’應該的應該的’心思轉了回去。不討美人一笑,這趟不是白來了。

拍賣師敲槌:“400一次。400兩次。”

“480。”

最右側忽然有36號牌叫起來。

對方也是個挺年輕的男人,叫完回頭看了眼祝秋亭。

像是某種宣示,宣示自己為何而來。但攻擊性並不是很強。

祝秋亭看都懶得看,正要舉牌,無意間瞥一眼,那張幹凈清秀的面孔有點熟悉。

熟悉的讓人有點不爽。

電光火石間,他想起來了。

徐修然。

她曾經的某一屆前任。沒記錯的話,這男人在紀翹那裏的評價,很特殊。如果不是她太高攀他們那種書香世家,徐修然算是很完美的結婚對象。

祝秋亭沈默幾秒,吳梁美又撒嬌似的拽了拽他袖口,他舉牌的同時,把她輕拂開了。

600。

4200萬。

這一下別說全場其他人了,吳梁美都吃驚地捂住了嘴,又忍不住道:“不用這麽……”

祝秋亭面上沒什麽表情,只瞥了眼徐修然的方向。

他坐在右側角落,邊上倒數第二個位置。最邊上——

祝秋亭忽然蹙眉。

那顆頭,怎麽是縮著的。

長發紮成低低的馬尾,整個人頭往外偏,好像放棄人生一樣。

徐修然那邊叫了650。最右的人猛然側身,狠戳了下他,徐修然對著她做了個安撫手勢。

祝秋亭淡著臉色擡價,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。

“800。”

徐修然舉。

“850。”

“1200。”

祝秋亭已經不太看臺上了,舉牌時一股散漫又勢在必得的意思。

吳梁美臉色都有點發白了,她爸回去真的會給報銷嗎,雖然說沒有嚴格預算,但玩一趟而已,花這個價——

她會被趕出家門嗎?

祝秋亭瞥她一眼:“不用你報,別擔心。”

吳梁美:“啊……”

她滿眼震動,感動的眼淚汪汪。

八千萬,怎麽說都不是個小數目了。

拍賣師:“1200一次。1200兩次。1200——”

“1250。”

徐修然又舉牌。

這數已經超過今天其他展品的最貴預估價。

其他競買人的竊竊私語已經稱不上’私’了。

“吳家這次真是會選……”

“祝氏也太重視了,嘖嘖,看來吳總明年就能有喜事了。”

“哎,也算是強強聯合,這禮物也太有誠意,不過之前那個……”

“之前那個也就玩玩兒,怎麽可能認真,女的好像二婚呢。”

“二婚!?祝總還真是不挑,早知道讓我家那祖宗也去祝氏練練了,說不定呢……”

祝秋亭:“1500。”

拍賣師:“1500!好,還有出價嗎?!1500一次!1500兩次!1500——三次!成交!”

很快,有人上來跟拍賣師耳語。

拍賣師:“好的,這個粉鉆成交確認書我們可以稍後補,現在競價成功的買家想要現場驗下貨。”

祝秋亭接過絲絨盒子,打開看了眼,十二克拉的粉鉆光芒柔和地折射。

吳梁美不安的絞著裙角,之前暗流湧動的陣勢,讓她又慌又喜,但他要是就在這求婚可怎麽辦……總得把之前的新聞解決了,他們交往一陣子再說吧!而且,她今天穿的也不怎麽隆重,早知道就把上個月買的高定穿來了嗚。

他忽然起身,吳梁美輕輕 ‘啊’了一聲,慌忙閉上眼睛。

祝秋亭聲線溫和:“借過。”

吳梁美:?

眾目睽睽之下,祝秋亭走到東邊區域,從前面繞到了座位最邊緣。

徐修然身旁,有位側肩而坐的女士。

紀翹真的,真的沒打算進來。

那一天,她一下火車就覺得不對,後來提前托孟了奚幫忙,警察及時趕到,只看到現場狼狽中彈的她。紀翹做完手術後,’失神發抖’地做完筆錄。等警察走以後,她讓幫忙的黎幺保守秘密。在祝秋亭那裏,事情沒明朗前,她不想說太多。

但休養沒幾天,傷口能遮好就又跑回來了。

拍賣會這事,她就是不想知道,都被周舟的信息轟炸到頭暈——祝秋亭要有新歡了,這事她的確該第一時間看個熱鬧。往後說不定還能當個把柄。

本來只是準備在外圍看看,身體情況和經濟條件都不允許紀翹搞太drama的劇情。誰知道徐修然家就是辦這個的,偏偏又在會館門口看到了她。

紀翹沒來得及解釋,徐修然卻像了然一切似得,雙眸沈沈。

紀翹說我希望你不要腦補太過,我真的OK,行吧?

徐修然回她,說就算變了心,也要讓他大出血,痛一回。

紀翹實在沒想到,徐修然就是這麽讓人’痛一回’的。

她從頭到尾捂著額頭,看都不想看。

要不是她真不在乎,心能給這護花場景戳出個窟窿。

祝秋亭在乎過錢?不缺又不怕花,痛個JB。

祝秋亭把她從座椅上揪起來,拉到身邊,對著徐修然禮貌道:“辛苦你照顧我太太。不過她喜歡的東西——”

“還是我來買單比較好。”

☆、【五十一】

【54】

到了一定年紀,過於任性的棱角總會被削去些。有人叫打磨,有人叫妥協,其實一個意思。

紀翹不知道他算哪種。他是熟谙規則,並樂於遵守的那類人。該低頭時溫煦順服,但利要取,仇照記。資本利益金錢地位,想要這些,就不能活得太出格。

可有時候,人世間那些規則,於他來說又像把空氣。既不放在眼裏,也不擱在心上。

祝秋亭看著徐修然,但眼裏沒他。

準確的說,他誰也沒打算管,只把盒子順手塞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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